新酒余温

佛系青年,随意一点。

雪狼和玉米粉(中)

神仙写文没错了


李阿玖:

*矢车菊,Cornflower,在英音里常被误听成Corn flour,即玉米粉。






4.




在霍格沃兹第三年,架不住史森明的软磨硬泡王柳羿才答应留下来一起过圣诞。


其实首要原因还是今年家里没人,妈妈说要去北美谈一下开跨过连锁店的业务,走之前还风风火火地闯到伦敦魔法部,把身为傲罗公务员年年加班不得闲的他爸给打包带走了,说是顺道去温哥华四位老人那蹭饭再讨个压岁钱。


王柳羿觉得自己妈这两年有点回光返照,突然青春期,连给自己寄来的家书读起来酸得能起一身鸡皮疙瘩,甚至喻文波看过都以为王柳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绯闻对象。




精力过剩的史森明一大早就招呼了其他人下山去了霍格莫德。


王柳羿冬天嗜睡,假期谁大清晨的七点起床,他扯回自己被掀开的被子,把混进拉文克劳宿舍企图拉自己加入狂欢队伍的史森明和喻文波统统轰了出去。


史森明懒得跟他计较,就说了晚上六点准时三把扫帚见,新年乐队演出不许迟到。




提前十二个小时去我看你就是多动症。王柳羿用被子重新把自己裹成僵尸,不就是严君泽组了个破乐队要上台嘛,他那破嗓子唱歌你爱听你听,反正我投票打赏是留给义进哥的。




史森明对王柳羿那些歪歪扭扭的心事了如指掌,把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的胡显昭也拉走的同时翻了个大白眼儿,五十步笑百步,你就作吧。




关于王柳羿那点众所周知的秘密,在兄弟们的掩护下瞒天过海守口如瓶,就像王柳羿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初雪遇见的那只狼。


霍格沃兹允许学生带猫头鹰和家宠来,虽然并未规定过体型,但那么大个头的坐骑实在太浮夸。要是谁家有这么一只跟宠想必也是招摇过市人尽皆知,王柳羿从来不习惯耀眼夺目的,再加上与姜承錄有关的那些事闹得他心生芥蒂,也就理所应当地闭了嘴。


王柳羿被史森明这一通闹得没了赖床的兴致,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半小时再也睡不着了,内心甚至把史森明问候了十八遍。




王柳羿洗漱过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了拉文克劳的塔楼。




他没急着走,倒是去了趟城堡背后的树林。




树林和猎场入口的阔地上,十几年前海格住过的神奇小屋被保留了下来,后来成了实体展览馆之类的景点。屋内的陈设跟王柳羿读过的霍格沃兹校史上描述的分毫不差,这么多年了,就连小屋侧面的那片南瓜田还是当初的模样。


草药学的教授们,年年都爱诓骗对世界充满好奇的一二年级新生课余时间来体验田间劳作的乐趣。王柳羿当年也不例外,又是除草浇水又是播种收成,他差点以为自己不是来上学的。


代他们课斯蒂芬妮女士双手合十,对企图偷懒的史森明和明凯笑得那叫和蔼可亲,把这些南瓜运回温室每个学院都加二十分噢。王柳羿抱在怀里的最后一颗南瓜都没来得及装上手推车,就瞧着明凯和史森明拉起一车的南瓜跑得比斗兽场的牛都快。




这些南瓜给王柳羿带来过不小的心理阴影。


自己摘的不说,每年万圣节还要响应学校号召刻南瓜灯,刻完之后就被家养小精灵做成食物,南瓜蘑菇汤,奶油南瓜饼,南瓜火鸡宴,可乐南瓜糖,连着半个月不重样的南瓜大餐给王柳羿吃到自闭。




所以圣诞假期第一件要做的事绝对和南瓜没有关系,王柳羿向梅林起誓。




话说回来,也多亏了那点种地的经验,王柳羿在小屋附近不起眼的空地上种着一小片矢车菊。


种子是入学那年妈妈托家养猫头鹰寄来的,起初是王柳羿觉着妈妈送的手链上那些吊坠太麻烦了,后来忙着卖小甜点搞大生意的妈妈没空张他。随信还附了套自创的魔法教程,说我们小宝这么聪明自己悟一悟就会了,你去上学了那些发发麻麻都没空管,早就枯得差不多了,小宝自己种吧爱你哟。


王柳羿隔三差五来照料花花草草的时候总认为自己被骗了。




王柳羿蹲在地上打了个喷嚏,拨开厚厚的积雪,草地上冒出稀稀疏疏的花芽,与他设想的差不离。




矢车菊耐寒又好活,其实不怎么看着就能长好。要是一切顺利,明年秋天就能开花。




他还在发呆,而后就感觉什么东西撞上了自己的后背。




王柳羿回过头。


又是那只白狼。




其实也不是撞,只是大狗单方面用前额拱自己的背。




“你好呀?”王柳羿在知道了这货不吃人之后,这次就淡定的很,甚至给大狗狗顺起了毛。


大狗眯起了孔雀石色的瞳孔,对王柳羿挠自己下巴的动作十分受用,嗓子眼儿里还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你主人没带你走吗?”大狗顺势走到自己身边,王柳羿想了一下,大概是主人是没留在学校的缘故吧。而后王柳羿脑门上全是黑线,这么大型的跟宠单独寄养在学校真的没问题吗,甚至觉得这主人心也是挺大的。


大狗歪过脑袋瞅王柳羿面前那块地,抬起右边前爪正要扒拉那些花芽,被王柳羿捉住了不安分的狗爪子,“不行,不许踩我花。”


王柳羿更嫌弃了,他提议,这种好奇心强烈的神奇动物都应该让葛炎好好骂一骂以去除邪念净化心灵。




“哎,你这自己瞎晃悠也不是个事儿啊。”霍格沃兹品学兼优三好学生王柳羿想了想,面对这种危险生物无人看管的局面,做出了迄今为止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看在咱俩有缘的份儿上,今天你跟着我吧,狗粮管够。”




白狼看上去挺高兴,一人一狗就这样下了山。




霍格莫德在他们九十年代巫师们的不懈努力下,每年这时候都开起了圣诞集市。


街上临时搭建起的帐篷摊位会租给有心赚零花钱的人,前提是不许兜售和提供魔法界违禁品及服务。


王柳羿来集市跟其他人所求不同。




史森明和严君泽这样一肚子坏水的,自然是什么稀少抢什么,大包小包的往回背,等假期结束之后一定会用限量版的雪球椰子糕和粉色菠萝汽水为诱饵要挟同班同学给他们抄作业。


明凯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爱热闹的田野去看马戏表演,嫌无聊的胡显昭是被田野顺手拉去的,但总因为在街上被自己老爸的书迷认出来而讨要签名这样的缘由和大部队走散。今年也是,甚至被低年级的小学弟硬拽去文人居羽毛笔店帮忙挑选爱豆同款墨水。


胡显昭只能随遇而安,挨着货架百无聊赖地挑新的羽毛笔,隔着结了霜花的玻璃能瞧见简自豪高振宁和宋义进带自个儿女朋友推开街对角帕笛芙夫人茶馆薄荷绿的木门。敢这样明目张胆违反校规的肯定不止这俩,还有绕过货架在结账柜台偶遇的柯昌宇和刘世宇。




王柳羿是不太爱来蜂蜜公爵糖果店的。


自从妈妈在伦敦的甜品店做出了名之后,给了蜂蜜公爵在霍格沃兹的独家代理。王柳羿甚至觉得一开始被送来上学就是妈妈的阴谋,读个书之外还要给家里的业务写份年度市场调研报告,哪个正常家庭会这么坑孩子。


今年他们家的小甜点又是第一批卖完的,王柳羿抱着新店长为表感谢送的诚意十足圣诞零食大礼包往外走,店长亲自给他开门,被等在门外的白狼吓了一跳,但还不忘记叮嘱他明年让他麻麻多批点薄荷姜饼,生日蛋糕定做服务也可以开通一下嘛。


王柳羿手酸得仿佛要断掉,扯了个累哭的笑容说好,大狗懂事地把他手里的箱子顶在自己宽阔的背脊上。




而后闻着味儿的喻文波也不晓得哪个旮沓钻出来,大老远就冲了过来,直奔王柳羿的零食大礼包,蓝哥蓝哥,今年老板又送你什么了我看看!


王柳羿刚想说,你知道当你这辈子都不愁甜食和零嘴的时候,最在意的反而是祈祷这辈子都不要蛀牙吗?话到嘴边都没说出口,喻文波猛地一个托马斯回身扭头就跑,缩在后头赶来的大部队身后。


“老板送了好多奶油杏仁糖你要吗,怎么还有蜂蜜柠檬片,这也太多了吧。”王柳羿翻着大狗头背上箱子自说自话,还往外掏草莓牛轧饼正要抛给喻文波,嗯?人呢?




你躲那么老远干嘛。王柳羿眨巴眨巴眼,喻文波就敢从李浩成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蓝…蓝哥,有…狼。”小朋友费力地咽口水。




“这个吗?”王柳羿低下头,看看大狗又看看小朋友,期间大狗仰起脖子亲昵地蹭他手心,“不咬人的,你过来啊。”




这回是王柳羿看不懂了,小朋友怂巴巴的就算了,你们这些一字排开的老油条突然抱团还倒退五六步是几个意思?王柳羿加大了手上呼噜大狗脑袋的动作,满脸不解。这真的不咬人啊,你们看?




“那个,我们,还要去德维斯和班斯商店,是…是吧?”史森明眼疾手快地朝王柳羿手里的箱子挥挥魔杖,捧着到位的免费零食,小团体一行人互相使了个眼神儿后拔腿就跑。


“对没错!”喻文波哭丧着脸边跑边拆糖纸,“那什么!晚点见!”




走走走快走。


我靠,太可怕了吧为什么还会遇到姜….唔。


你给老子闭嘴,不要命了!




白狼见着众人四下而逃,贴了过来蹭在王柳羿身上。


有那么可怕吗?没有吧。王柳羿双手捧着狗脸一顿蹂躏,心里犯嘀咕,我反正觉得没有,你们真怂。






今年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要在三把扫帚酒吧搞慈善演出。宋义进和严君泽硬是凑了个临时乐队,还让高振宁当贝斯手,柯昌宇当鼓手,王柳羿越琢磨越觉着这事儿跟鞍前马后跑腿的史森明脱不了干系。


他知道这些人大多都有私心。什么跟暗恋对象趁机表白的,跟交往对象表忠心并暗示毕业就结婚的,还有临近毕业壮志未酬扬言要干一番大事的。




王柳羿唯一不知道的,是姜承錄最后居然也在演出名单里。




他们被安排到最后一个出场,姜承錄在边上作为键盘手上台的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




也是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为何今年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决定留校。


原来压轴的杀手锏在这儿等着呢。




曲子是许多年前的一首金曲串烧,没什么特别可言,乐队平时排练王柳羿听了不下无数遍,但就连严君泽那个排练时候被自己吐槽过的杠铃喉咙今天听起来居然都顺耳了许多。


今天酒吧的天花板上被施了魔法,乐队表演期间会跟着往下落星辰和金雨。原本坐在自己身边的史森明不晓得在感动些什么,一激动就冲了下楼扎进人堆里。


吵闹欢呼的人群把酒吧挤得水泄不通,王柳羿坐在二楼的角落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和姜承錄就隔了一层楼,十级的楼梯,却是两处风景。




他在一楼大厅的舞台上弹琴唱歌,风光无限。


自己却只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被人遗忘。


就像在霍格沃兹曾度过的八百多天一样,只不过换了个地点,而事实发生的所有故事,都与自己无关。




胡显昭早就告诉过他的,他们不是一路人。




王柳羿不傻。




姜承錄不要给他捡那个吊坠,宋义进和葛炎不要带他去吃饭,高振宁柯昌宇喻文波不要替自己出头,或许他今天就能这样相安无事地坐在这。


喝着他最爱的樱桃汁,听一场完美的新年演出,看外头漫天飞雪,给妈妈回信说圣诞快乐,我一切都好。




但要是所有人和事都能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可能呢。


即使明白自己已然承认的心意,姜承錄也只是姜承錄。




但他还是不懂,为什么每一次这样逃跑的都是自己。






酒保端来樱桃汁还没来得及放下,王柳羿却是拼了命地穿过人潮,推开门冲了出去。


外面原本热闹的街市相继歇业,只剩风雪无情。




王柳羿推门那一刻似乎听见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嘈杂中和着微弱的惊呼,也似乎是有人试图追上自己。




也许有吧,也许没有。






反正结局不都差不多。












5.




大概是新年演出不告而别实属对兄弟们不够意思,这样遭报应的行为让王柳羿后半个圣诞节假期结结实实生了场病。高烧迟迟不退,嗓子废了一样说话都费劲,日常迷糊状态交流全靠手写。


跟他住一块儿的李浩成又是喂药又是喂饭地看顾了两天,死活不见效。胡显昭往冷得缩成一团的王柳羿身上多压了床被褥,嘴上叹气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哥你别折腾了,他这是心病,吃药顶什么用。




后来那天傍晚王柳羿是被脸上熟悉的毛绒绒触感给挠醒的。




大狗。王柳羿禁声了许多天,叫的第一个名字甚至都不是人。


白狼两只前爪趴在床沿,脑袋凑在王柳羿脸上。暮色降临,拉文克劳尖塔之上最适合赏雪,王柳羿却没心情。他病得难受,雪天暗沉的云层压迫着玻璃窗罩在自己眼前,白狼雪白的皮毛在晦涩的光线下也蒙上一层阴翳,脏兮兮的难看死了。




太难看了,所以哭了。




大狗识相地蹦上去,卧在王柳羿空荡荡的另一边床铺上,发出了悲怆的呜咽声。




王柳羿抱着大狗厚实温暖的颈脖嚎啕大哭。




他这会根本不在乎大狗是怎么神乎其技地出现在自己身边,也根本不关心大狗的主人到底是谁。


他现在唯一确信的,是那些他曾经以为美好的假象说到底不过是竹篮打水。




姜承錄有什么用吗?


顺水推舟的人情和平日里多一份的关心谁不会做,这些东西在他们贵族小少爷那到底值多少钱。




自己生病的时候,姜承錄还不如一只狗。




虽然自己生病关姜承錄屁事。




大狗的的下巴搭在王柳羿脑袋上,王柳羿的眼泪划进它胸前的风毛里消失不见。哭到终于消停了的王柳羿被大狗拱着坐起来,瞧见床头柜上还冒着热气的晚饭和药水,想起应该是李浩成端进来的。


他难受得没胃口又吃不下东西,连着几天都是随便吃两口草草了事,也就李浩成肯这么费心照顾他。这些人里,还是大哥对他最好。


王柳羿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喝着以前最讨厌的南瓜粥,大狗从床上衔了条珊瑚绒的毯子下来,王柳羿放下碗和勺子,乖乖地披着。




南瓜粥里加了点松子和银杏果,其实也没那么难喝,王柳羿一只手端碗,另一只手摸摸大狗额间的绒毛。


“你饿吗。”


大狗爪子哼哼唧唧地甩脑袋,王柳羿看他活蹦乱跳的也不像饿。




一心想让王柳羿长个儿的李浩成是按宋义进的食量备的食物,这让王柳羿十分惆怅。




“哎我真吃不完了,你吃。”浪费粮食是特别可耻的行为,王柳羿揉揉鼓起的肚子打了个饱隔,捧着碗凑到大狗嘴边,“之前说给你狗粮管够也没管,现在就当补偿了,你凑合吧。”


大狗鼻腔里咕叽了一声,开始解决王柳羿的剩饭,吃的正高兴突然被王柳羿揪住了后颈皮。




“等会儿?狗吃甜的是不是会掉毛啊?”




吃了药,饭后还犯困的王柳羿躺回床上没一会就着了,大概也因为白狼的狗肉枕头比较助眠。




王柳羿埋在大狗胸前睡得安稳,并不晓得胡显昭在他休息期间曾进过宿舍。




你别这么盯着我,我拿枕头就走。胡显昭打着呵欠进门,踩着上铺的梯子把自己的铺盖一卷,扛在肩上就往外走,他的话是说给王柳羿床上警觉到趴卧着也不忘回过头虎视眈眈瞪自己的狗子听的。


胡显昭跟那些怕事儿的老油条不一样,他是无所畏惧老油条,就连狗子发出恐吓的低吼都没在怕的。


把你的后槽牙收一收,没有我你连我们拉文克劳的问题都答不上来。胡显昭还无所谓地调戏了一把大狗,别说,你丫毛还挺舒服的,小宝哪天不要你了我寻思着可以做个狼皮大袄送他。




大狗的绿眸在黑夜中泛起冷光,胡显昭松开撸狗耳朵的手,脚上趿拉着棉拖鞋走了,礼貌性打招呼。


对了,你家新开那个游乐场,回头多送几张特别通道的票给田野,他闹着要去。走了,不打扰你们。




王柳羿睡梦中翻了个身,白狼重新卧回去,毛乎乎的下巴耷拉在王柳羿的发顶,满足地闭上了眼。




霍格沃兹还在下雪。




白狼雪白蓬松的尾巴周边裹上一层幽微的蓝光,在空中左右摇晃之后,拉文克劳的窗帘顺势落下。




窗外无风光,但屋子里这样就好。






你毛病啊!自己宿舍不睡好好的挤我干什么!田野抄起枕头在霸占自己床铺的胡显昭身上一顿抽,死开!


胡显昭困得不省人事,抓着田野的手往下拽,别吵,困死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睡别人的床反倒你跟个大爷似的。田野真想拿枕头把这人捂死毁尸灭迹。




你们俩有完没完啊,这床都他妈要被你们摇塌了!再吵你们俩一起滚!原本睡田野下铺辗转反侧了至少二十分钟的明凯实在受不了,成功往俩人头上一人飞了一只拖鞋后,总算消停了。




隔壁下铺被窝里点灯看小说的简自豪,在明凯睡着后悄咪咪地问对面上头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胡显昭。


哎小朋友,你到底为啥被赶出来了?小宝不是这种人啊。




胡显昭见田野明显是跟着困了,半梦半醒间稍微思考了一下。




宿舍有狼。




哈??






王柳羿在大狗隔三差五的陪伴下,假期的最后一天成功踢掉了病症。


同宿舍的李浩成却一星期无家可归只能去赫奇帕奇葛炎的旧寝室借宿,因不适应赫奇帕奇地底下的气候成功在冬天患上热伤风。


而据同宿舍另外一位姓名不重要的同学称,自己在假期最后一天返校打开寝室门和一只狼面面相觑是需要勇气的。以至于李浩成回到寝室,这位同学还坐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和梅林谈人生。




王柳羿和姜承錄相处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能算的清楚。


却是这只白狼,后来陪王柳羿度过了许多他认为重要的时刻。




他不爱听别人嚼舌根,待在礼堂和图书馆的时间越来越少。


倒是得空就往小屋跑,坐在湖边的草地上读书画画,还能照料自己种的花。


王柳羿从城堡出来一路往下走,大狗常常从半道钻出来陪他散步。要是晴天,他坐在草地上复习新学的咒语,大狗的脑袋就搁在摊开的书本中线上,王柳羿低头在羊皮卷轴上整理笔记,大狗就仰起头,湿漉漉的鼻子贴上王柳羿上扬的嘴角。


王柳羿时不时给花翻整泥土没空理他,大狗嗷呜一下瘫在地上装死,王柳羿笑它怎么还吃醋,伸手安抚大狗的白花花的肚皮,得逞的大狗反过来把他扑倒在草地上,王柳羿还不忘记拍掉大狗背上粘上的花泥。


有时候也会打雷下雨,大狗就和王柳羿坐在拉文克劳的小露台上赏雨,王柳羿按照妈妈给的说明教程试着做新的手链,大狗的爪子就把妈妈寄来的那些气泡球在地上拨拉着玩儿。做一回失败一回,大狗把一旁吃了小半袋的玫瑰软糖叼过来,丧气的王柳羿就跟它分糖吃,一人一颗,反正看样子这狗质量挺好的,吃糖也不掉毛。




虽然王柳羿跟姜承錄还是得低头不见抬头见。


虽然姜承錄人前身后还是围满了追随者。


虽然关于姜承錄的新闻绯闻还是不绝于耳。




但并不妨碍王柳羿把不开心和坏话都说给大狗听。


只是提起姜承錄,他还是会心情不好,连带着手链都变得异常地难做了。王柳羿负气把腿上翻来覆去快背烂掉的笔记撇到一旁,靠在露台落地门框上。




还好这个时候有大狗慢慢靠过来。






白狼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王柳羿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发地自闭,甚至三年级的暑假都结束了,还是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小团体一致认为在憋气和为难自己这件事上,没有人能超越王柳羿,要不怎么人家就有那个心气儿年年考第一呢?


史森明怕哪天王柳羿真憋出毛病,开学没几天决定做点工作,拉文克劳长桌上独自吃早饭的王柳羿被他抓了个正着。




“小宝,我觉得你这样不行。”史森明满脸严肃深沉,王柳羿看得一脸懵,拍拍史森明的脸,小明同学大清早的你吃错药了吗?




“小宝,我跟你说,你这样真不行。爪子给我拿开。”史森明被破了功,挥开王柳羿破坏气氛的手,“明明很喜欢,为什么不说呢。”




王柳羿面不改色吃他的椰子麦片牛奶,你在说些什么,这个语气我差点以为你看上姜承錄了。




“我看上?我看上就直接追了,谁跟你似的在这磨磨唧唧。”史森明简直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再说了,我都没说是谁,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嗯?那我们小明看上谁了?来来来我也想知道。周五没课的高振宁是穿了身睡衣来的,早啊朋友们。


你别告诉我吃完早饭要睡回笼觉。史森明对不合时宜出现的高振宁意见相当大,你稍稍往那边滚,我和小宝谈正事。


那不行,谈正事我就必须得在了。见史森明过来,高振宁死死护住自己脑袋上的睡帽。




王柳羿慢条斯理喝掉碗里的牛奶,再不慌不忙地用餐巾擦嘴。




“小明说他看上姜承錄了。”




高振宁惊得嘴都合不拢,今天的回笼觉算是泡汤了,一大早上就这么带劲的猛料,睡个锤子的懒觉。






是吗。


谁都没说什么,倒是严君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手一杯热牛奶放在桌面上,语气平静,跟平日里打闹玩笑判若两人。


我还要带魁地奇队训练,先走了。严君泽拍拍高振宁肩膀打了招呼,就这么出去了。




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过史森明,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来吃早餐但是最后压根儿也没吃。


突然吃了瘪的史森明和反正这个牛奶没人喝还是我来吧的高振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打理好吧小明同学?”王柳羿对此事持保留意见,其实他早就想到的。


严君泽家世好性格好,长得也好,要不是平日里热衷于八卦和哈哈哈地没皮没脸,追他的人估计比姜承錄都多。皮惯了的严君泽虽然有那么点神经大条和不靠谱,但在史森明这件事上是意外的开窍,反正王柳羿是不懂为什么偏偏是史森明,可能王八看绿豆就那么个理儿。


严君泽新年演出还是主唱,唱了个那么肉麻兮兮,不是,是深情款款的情歌,史森明看着不也挺感动的么?结果大半年过去,八字还没一撇,王柳羿着实觉得你俩就是太快乐了。以后麻瓜社交软件上那种傻屌段子和青春疼痛文学你俩少看点成吗?




小团体里各有各的难处,王柳羿伸了个懒腰打算收拾收拾去上课。




走之前目送耷拉着脸的史森明离开的高振宁拉住了王柳羿。






小宝,真的不再试一下么?












6.




王柳羿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听了高振宁的鬼话。


还很蠢的真的试了一下,还傻乎乎地给姜承錄送了礼物,虽然是托柯昌宇帮的忙。




柯昌宇意味深长地看着手里的玻璃糖罐笑了,是王柳羿家里从不对外出售的酸苹果糖,在伦敦市面上千金难求。


宝妈妈说过这个糖附过魔法,只送有缘人,就算强行卖出去尝起来也是没有味道的,并且每个人尝到的味道都不一样,酸苹果糖这个名字只是当初以为是酸味的,谁知道实验的时候失败却阴差阳错开发出了新配方。


王柳羿走之前还特意交代他,不要单独给他,就和其他人送的混一起吧,这个糖会自己认人的。




前提是有缘人是自己认为的那一个。




或者压根儿就没有缘分。




王柳羿就像以往一样坐在自己学院的长桌上写作业。


他和姜承錄隔了条过道,不变的是依旧是两个世界。




真的太吵了。




王柳羿从小在爱丁堡一个人长大,和妈妈相处的时间最长,他有自己的花园,门外青山绿水,他觉着清净和安稳的生活最适合自己。


后来搬去了伦敦谁也不认识,入学前倒是天天跑去妈妈的店里帮忙。整理货架,给客人写订单,妈妈雇佣的一对小情侣店员时不时教他怎么做好喝的苏打水,那个叫汉娜的小姐姐做好给客人的婚宴蛋糕都让王柳羿来写贺卡,王柳羿问为什么让我来,我朋友都没几个,没写过呀。小姐姐说就是因为太懂得人情世故,祝福反而不够真诚,小宝写最想说的就好。


两个月后新婚蜜月的夫妇上门拜访,王柳羿坐在店里吧台的高脚凳上念草药学书上的名词解释,得知当时写贺卡的人就是王柳羿之后,三十出头的男人和热泪盈眶的妻子见面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举高高和拥抱。他们说,托你的福,我们终于有宝宝了。


王柳羿这才知道青梅竹马自幼相识的夫妇纠结于一直没有孩子,婚礼才迟到了五年。年幼的他其实对两人要携手相伴一生这件事没有概念,他只是希望要是所有的家庭都像自己家就好了,他给出的祝福再简单直白不过,希望你们有一个很可爱的宝宝。




除掉喻文波是后来搬到隔壁的之外,王柳羿对年纪相仿的同龄人所知少之又少。




去了霍格沃兹之后他的憧憬反倒成了负担,再加上怕生带来的沉默寡言,顺其自然地成了落单的那一个。




吵吵闹闹的小团体是他的光。


姜承錄亦是。




其他人照顾他,跟他开玩笑,带他见识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只有姜承錄离他最近,却站的最远,给他最需要的,却从未问过自己到底想不想要,在吃蔬菜沙拉这种事上还尤其的不讲理。


每个极具史诗感的开头必定伴随惨烈的过程,光线最亮的地方也一定有灼烧带来的阵痛。王柳羿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姜承錄的生命,却没想过后果,姜承錄的手臂受伤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于别人而言说不定只是个累赘。




王柳羿这么劝降心里头的那只还抱有侥幸的小野兽,从自己原本的位置离开,躲去了格兰芬多的长桌。




姜承錄习惯了被光环围绕,他能好好地待在阳光里享受,自己不行。


他们各有各的位置,互相打扰真的没意思。




外头下了课的严君泽跟往日一样聊起斯莱特林的新鲜事儿,最大的大事还是姜承錄。




“我跟你们说哦,这才开学,送姜承錄的礼物堆满了休息室,但是姜承錄都没收,奇了怪了。”严君泽在一边啧啧称奇,连最不爱掺和的简自豪都觉得神奇,啊?不收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清楚,昨晚回休息室,他还让我和宁王帮忙把那些东西全扔了。”严君泽摊手耸了耸肩,“腿哥觉着送礼的都是一番心意干嘛非得扔了,反正劝都劝不住。”


别吧,这么一听我怎么觉得小録不像个好人?简自豪摇摇头继续研究他的棋局。




倒是平日里看上去最没心没肺的史森明一胳膊肘捅上严君泽肋骨,你闭嘴!还嫌不够乱吗。




吵死了,真的吵死了。




什么不像好人。姜承錄就是个傻逼!




王柳羿百年不遇地用中文骂了街,抱着书逃离了吵得实在受不了的礼堂。




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很不争气的人,普普通通的长大了,想随遇而安地念书上学直至毕业,偏偏来了个姜承錄,折腾得他浑身难受。


就连他那点捧在手里无所适从的心意,都被耗得一点儿不剩。


在人家眼里一文不值,他早就明白的不是吗,自己到底在生气些什么。






人在气头上就容易变成白痴。


王柳羿这回生气归生气,并没有像前几次委屈巴巴地再掉眼泪。




白狼再一次出现的时候,王柳羿蹲在小屋旁,把那片去年就种好且如今还开了花的矢车菊全给刨了。


边刨还边生气,什么狗屁花语,什么狗屁糖,全都是妈妈诓自己来着,你们这些生意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烦着呢,自己玩儿去。”王柳羿头都懒得抬,扬了扬手里的花铲,把踱到跟前的大狗往旁边推。




大狗似乎没体会过王柳羿那么大的劲儿,往一旁踉跄了几步,没一会儿又过来坐着。


王柳羿再推,再回来,继续推,继续走回来。


“你这狗咋回事儿!”几个回合之后王柳羿怒了,小铲铲往地上一砸,抬头就开始骂人,不对,骂狼,“你怎么跟姜承錄似的那么不….”




王柳羿骂不下去并不为别的。


狗还是那只狗,乖乖地坐立在他面前,身后的尾巴蜷在身侧,孔雀石的眸子特神气。只不过嘴里叼着一个跟体型比起来小了太多的玻璃罐,似乎还有点眼熟。




大狗这回俯下身子,虔诚又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摆在他们之间的草地上,里头闪着钻石光的苹果糖漂浮在罐子里,阳光的折射下像萤火虫。


是王柳羿托柯昌宇送去的那罐糖,他确信,瓶子里滞空的糖,正是自己施下的,研究了快两年才学会的法术。




这次妈妈没骗他。




要不怎么说王柳羿今年还是年级第一。


他愣了几秒之后,才察觉到事态吊诡到超乎自己的想象。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过,如果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放到一起就会变成可能,就像魔药学课上他亲手做过的治愈药水一样。






“姜承錄,骗我很好玩吗。”






他话音未落,大狗应声现了原形。






如假包换,就是姜承錄。






阿尼玛格斯,能在保留原有魔法能力的状态下幻化成某种特定动物的巫师。


对自己行踪了如指掌,完美地错开和姜承錄同时出现的时间点,还有莫名出现在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而其他人十分巧合都不在场。


王柳羿还曾写过关于这个课题的论文,却从未想过大狗根本不是什么神奇动物,就是姜承錄本人。




小宝别哭啊。这回是姜承錄本人给的拥抱。




我没哭!王柳羿气死了,鼻涕眼泪全往姜承錄衣领上抹。他早说大狗的眼睛那个颜色他在哪见过,不就是他们斯莱特林骚包得不行的孔雀绿吗!我看你是牛逼坏了,带他们一起来骗我还特有成就感是吧?




好,没哭。那小宝可以原谅我了吗?姜承錄此刻还是比较喜欢人类形态,至少可以给王柳羿顺气,可以跟他好好说话。你老躲着我,还骂我,只能这样了。




你混球,给我承认错误。




好,承认,那小宝可以不要刨花吗。




不行,一会我全给挖了,你真的烦。




还是留着吧。




不留,一朵都不留。




好,不留就不留,你别哭。




我说了我没哭。




那你在干嘛呢。




我在笑!








姜承錄吻上他发红的眼角,霍格沃兹是个大晴天。














-还有个雪狼视角和番外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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